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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人生到底是乜東東》計劃之我的答案

生命是在一個永恆地烈日曝露的正午,走在沒有濕度的沙漠上,反覆尋找海市蜃樓的過程。模糊的視線裡為龜裂的嘴唇搜尋濕度。從狂喜到失望到狂喜再回歸失望……還是不斷地走向一個個海市蜃樓,明知卻不怠。沿路留下的足跡,好快就為風沙所蝕,寂天寂地沒有誰記得。但起碼一回頭往下望,那幾個新放的腳印還是顯得非常清晰。對於安坐於綠洲從來溫飽的人反倒有點蔑視,也許是某類人變態的自虐而已。

卻無比快樂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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賣感覺還是賣愚昧?

對,又是這個老掉牙而無人不知的問題。說出來,明白的朋友會嫌無新意,不明白的朋友我是定會把他們開罪的(我認我用「明白」這個詞語先假設我的想法一定對,是有點霸道的),但我還是不得不喋喋不休地再講一次,特別每次我在街上見到有人穿Hollister Tee的時候。

走入希慎Hollister新店,那種只見裝飾燈而不見主光線的設計,在IZZUE又或是更多的店,都已經見過了。但黑暗中,射燈照射著店內高掛的男女MODEL肌肉胴體海報,又或是巨型電視配強勁音響閃不停,一切旨在製造膜拜感覺,從而是買了它們後得到的自我良好感覺。

看著整個店面所擺出來的衣服,盡是一堆看不出有何設計、只是反覆單調地印著「Hollister」品牌名字的單品。

走到店內,如果要向售貨員問一條最尷尬的問題的話,首選的一條一定是:我想搵一件Tee,上面印住一個Hollister print嘅,唔該。

我不能理解一個如此張狂、明目張膽而直接地運用品牌營銷作迷幻特技,從而讓你對品牌名字感覺良好的品牌,它所推出的那堆不在設計上花絲亳心思的罐頭產品,為何會有笨蛋肯穿。

那是等於穿上一件(或每一件)印上Hollister字樣的Tee,再告訴街上所有人——「我是被廣告攻勢迷惑得很笨的笨蛋」。最要命的是,這些傢伙是的那份自我感覺良好,是跟你來真的;另一邊廂則是品牌一副滿不在乎、聳聳肩覺得它所耍弄的特技是吃定你的姿態。

一個願打一個願捱,姣婆遇上脂粉客……是我太多事了嗎?也許是,但穿著Hollister乏味Tee的那些一邊展示愚昧,一邊又挺胸揚首覺得自己升了呢的人,我真的非常受不了。

所以穿著這類Tee的人要留意了,如果有人在街上,撐大了眼珠子看著你胸前那個千變萬化的Hollister字樣,要弄清楚囉,他究竟是豔羨還是歧視呢?要當心呢!


人性中陰暗的記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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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這裡我首先要交出一個問題:你人生中幹過最黑暗的事情是甚麼?

面對這樣的問題,你不得不拚命地想。雖然就算拚了命去想,也不一定想得出甚麼特別的東西,但如果希望能想得出什麼來,卻是不得不拚命的一件事兒。

因為人本來就不太能夠把這種事記著,傾向於把它們從記憶中忘個乾淨。這是成為一個不錯的人,一個至少你讓所有人認識你時,看上去還不錯的人的天性能力,然後如白紙般無暇(無知)地活下去。

我站在這個問題的對面,就用了好幾天的時間才勉強想得起那段記憶。

那是小學時代的一段回憶,回憶有多少屬於完全的事實,我也沒有多大的把握。我只是盡力去回憶起事情的全部,那是大概在五、六年級的事情。班上有一位男孩,樣子十分滑稽,瘦個子,最突兀的地方在於身軀以上的部份:非常幼長的頸,配上細小呈菱形的頭顱,如鴕鳥。

這位同學自然長得不好看,眼睛小小的、牙哨得很厲害,但心地倒是非常好。說話時結結巴巴,沒自信,也沒有幽默的節奏,時時把應該還蠻好笑的東西,說得非常納悶。

他是班上被欺凌的對像,是被同學欺凌得人沒有自信,還是本來是這個樣子,所以使同學看他特別不順眼呢?哪個是因哪個是果,我也搞不清了。總之他是無時無刻都被欺凌的,只要一有機會,班上幾位特別活躍卻又特別聰明的壞分子,就會或動手或動口去欺凌他。

那時候在旁邊看著,我是有幾分為他難過的,因為他心地著實不錯,而那時,我在班上也不是甚麼受歡迎的人物,雖不至於肢體上受到欺凌,但為同學冷漠地對待或挖苦亦不鮮見。我因而也就特別明白他的心情,特別在他被欺凌得無處可逃,要靠目光找個圍在外面沒份兒欺凌他的誰,去安慰一下自己的當兒。

然後有一天,壞同學一改了冷待我的態度,把我稍稍移到他們的圈內。但大概是我不夠他們壞、不夠他們看上去的有趣,因而在裡頭仍是一個丑角色。

要真正成為他們的一份子,必須要變成他們的言行、他們的行為,也要喜歡他們喜歡的東西、討厭他們討厭的東西。

只是我就著欺凌那位樣子很滑稽的男生這回事,顯得太過不感興趣了。因為我太明白他的感覺。

但那個時候,得到朋輩——一幫得到所有人注目的朋輩——所提供的友誼之手和接納的誘惑,是多麼叫人嚮往,那是童年專屬的禁果。

然後又有一天,我開始向這位男生進行欺凌。

我沒有動過手,只是一有機會就向他說盡一些難聽的說話。男生每次傷心卻又善良的哭喪臉,我看在眼裡第一時間都心有戚戚焉。但每次都很快為耳背其他孩子代表著認同和讚許的笑聲所衝散,我把他罵得愈過份、嘲弄得愈到肉,所得到的笑聲就愈大,我也行使我的語言暴力得愈起勁。

過份的程度是什麼關於他的東西拿來嘲弄:怎麼你名字那麼改得那麼難聽?你頸那樣長你是怎麼出生的?你生來那副怪樣子你有想過去死嗎?你結結巴巴的說說說你到底想講甚麼?要是我生來是像你這樣的一個畸胎樣,我早就不敢出屋企門口了……盡是一些極無聊,無聊得他根本不可能事先意識到即將又被傷害。

我不得不承認,我從當中得到無比的快感和自信。(在他時悲傷時光火,卻總是仍然非常善良的時候。)

我不得不承認,我以傷害一個在沒多久以前還是和我不存在多少分別的人,去脫離那個同樣被嘲弄欺凌的狀態。我以增加同類的慘淒,去抗拒成為受害的同類。

那是非常非常邪惡的一件事情。

因為其他的孩子,可能因為無知又或是愛出風頭,把欺凌別人當成樂子。他們大概因為閱歷不多,不懂得被人欺凌的感受。而我,卻在那個時候,已經非常切身地感受過那是如何難受的一種滋味。而在拒絕這種邪惡的勾當和得到朋輩認同的誘惑之間,我卻選擇了後者。

所以本質上,我比其他的頑童更差勁。

我十分清楚地記得,有一次在男生被侮辱得無地自容的一次,他哭得已然有點抽搐了。他喘著氣,把頭微微仰高,兩邊鎖骨連到腮邊的兩道筋脈,印在他又瘦又長的頸,特別深刻礙眼。他緩緩把眼蓋閣上,讓養在眼框內的淚水盡情滾下去。那是一種對人性、命運、童年和自己的善良異常深沉地失望的表情。

然後將雙眼慢慢睜開,那是不同於平常他總是太善良的眼神的一種含恨的眼神。一臉被他手背抹得雜亂的淚痕,眼眨毛上不整齊地沾著幾滴淚珠,他掃視著眼前的所有人,然後找上了我的臉,直把怨憤的目光投進了我雙眼很深的地方,我直覺那是對我徹底的失望,看得我毛骨悚然。

事情最後並非留待到畢業的一刻沒有結尾地終結,但千萬別以為是我有一天良心發現,停止我的欺凌行為並正義地把那幫人狠揍一頓。由始至終,我都是卑鄙的。

事情其實完結得很荒謬。在一段時間後,由起頭欺凌他的一個傢伙,有一天良心發現起來,跟大家講:這樣其實非常不好,我們以後也別這樣對待他了。然後我這個為了得到他們的認同,卑鄙地欺凌著另一個自己的人,被教育到「不應該欺凌別人」的道德和同情心。一個最應該感受到這種同情心的人,卻是最後知後覺的一位受教的人,不知道如何自處。

我其實不知道一個人憶起自己人性最黑暗的記憶,有什麼用處。但這樣,可能至少在發現別人的黑暗時,能存在多一點的寬容吧,也提醒自己,起碼在意識得到自己行邪惡的時候,不要再回到那個黑暗潮濕的角落叫自己討厭自己。

你生命裡人性最黑暗的記憶是哪一段呢?慢慢想吧,因為你很可能已經忘了,但要緊的是,別裝作忘了,這是我予你的一道命題,一道關於自己和世界所有黑暗角落的命題。